作者：王珂英；张鸿武
作者单位：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经济学院
摘要：在对国内外存货投资与经济波动相关文献简要介绍的基础上， 具体分析了中国的存货/销售额比率及存货投资与中国经济周期之间的相关性。研究表明：存货/销售额比率的逆周期性特征比较明显， 并体现出一定的持久性；就长期而言， 存货投资的顺周期性特征比较明显， 就短期来讲， 存货投资与经济波动的规律性并不存在。作为政策参考， 建议采取存货/销售额比率作为宏观经济形势判断的参考指标， 并密切跟踪存货投资的顺周期性特征的未来表现。
关键词：存货投资； 存货销售比； 经济周期；
Abstract:After a brief summary of previous research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ventory investment and business cycle fluctuations, the paper specifically analyzed the inventory-sales ratio and the connections between inventory investment and business cycle fluctuations in China.The research has indicated that the inventory-sales ratio is obviously counter cyclicality and displays certain persistency On the other hand, in long ru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pro cyclicality of inventory investment is obvious and in short run there no evidence of law between the inventory investment and business cycle fluctuations.As a result, the paper suggests that we should take inventory-sales ratio instead of the inventory investment as the reference indicator of the macro-economy situation.
Keyword:inventory investment;inventory-sales ratio;business cycle;
一、引言
西方发达国家中， 与最终消费、固定资本形成相比， 存货投资占GDP的比重非常低。例如， 2008年美国存货投资占GDP的比重约为0.25%, 而1987-2004年间， 部分OECD （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 国家存货投资占GDP比重的平均值在0.18%~0.46%之间。虽然无论是横向还是纵向来看， 存货投资占GDP的比重都很小， 但是， 由于在经济运行中， 经济周期和存货投资的变化存在密切的关系， 因此， 几乎所有的经济学家都认为存货是宏观经济研究尤其是经济周期分析需要重点关注的经济指标之一。
与存货相关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三个方面， 即存货的水平、结构和波动。前两者主要涉及微观层面， 即以利润最大化为目标的企业如何决定存货的适度水平和结构组成；后者则主要关注宏观层面， 重点研究存货波动与经济周期之间的关联性。本论文的主要目的是对我国存货投资与宏观经济波动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 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在对国内外有关存货投资与经济波动关系的相关文献进行回顾与梳理的基础上， 提出本文的研究思路；第三部分通过使用中国的具体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第四部为结论与启示。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思路
（一） 国内外相关文献回顾
近年来， 存货投资与经济周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向上：一个方向是关注微观经济主体的行为对存货水平的影响， 并分析微观经济主体行为与宏观经济指标之间的联系与传递渠道；而另一方向则直接研究宏观经济中的存货投资与经济波动之间的关系。
作为第一个研究方向的重要论文之一， Blinder和Maccini （1991） 在对存货投资的理论模型和实证研究进行整理的基础上， 强调对于存货的微观主体的行为分析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宏观经济波动。同时， 他们还指出了存货的平滑生产模型和实证研究结论之间存在的对立， 并认为存货的 （S, s） 模型有助于解释这种对立。[1]Chikán et al. （1994） 、Sprague和Wacker （1994） 等讨论了存货的微观分析和宏观经济分析之间的联系， 特别是从存货的内部构成出发， 采用非加总的存货数据对企业的存货行为进行讨论。[2]Mc Carthy和Zakraj ek （2007） 总结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美国制造业产出波动性降低的事实， 并认为该结果是由于信息技术进步导致企业存货管理水平得到改善从而影响了存货的动态变化所致。[3]
在直接研究存货投资与各类宏观经济指标之间的内在关系方面， Tobin （1988） 分析了企业所得税、通货膨胀和存货之间的关系， 并分析了企业所得税和通货膨胀对存货投资、固定资本投资的不同影响。而Louri （1996） 则分析了通货膨胀率和利率对存货投资产生的效应 （主要是通过储存成本的渠道） .Chikán和Horvath （1999） 运用一系列计量经济模型估计了各类宏观经济指标与存货投资之间的联系， 得出的结论是存货投资和宏观经济之间的联系是不确定性。Chikán et al. （2005） 、Chikán和Kovács （2009） 使用多个国家的数据分析了存货投资与GDP的其他组成部分 （如政府和私人消费、固定资本投资、外贸余额） 及GDP增长率之间的关系。
我国学术界对存货投资进行的理论研究较少， 在为数不多的研究文献中， 研究者对我国存货投资与经济波动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有益的讨论。易纲和吴任昊 （2000） 在对存货投资的事实和理论进行总结的基础上， 运用H-P滤波方法对中国的支出法GDP和存货投资的时间序列资料进行处理、分析。[4]古明清和操志霞 （2003） 认为在成熟市场经济国家里， 经济波动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存货波动。他们利用动态建模和协整分析方法对1978-2000年间我国的存货投资与经济波动进行了计量分析。[5]俞静等 （2005） 根据协整理论， 利用1978-2002年的经济数据对中国存货投资、通货膨胀的变动关系进行了实证分析。[6]
（二） 研究思路
综合上述文献来看， 虽然目前国内学术界进行的相关研究较少， 但基本涉及了存货投资与经济波动之间关系研究的两个方向。不过， 这些研究的结论正确与否有待进一步探讨。
从国外研究的文献来看， 在对存货投资和经济周期关系进行分析时， 有两个典型特征引起了研究者的特别关注：
1. 存货的变动是顺周期性的， 即存货投资总是与宏观经济波动同方向运动。经济高涨时， 存货投资增加；而当经济衰退时， 存货投资急剧减少。
2. 存货/销售额比率的关系呈现较强的持久性， 即存货/销售额比率时间序列是高度自相关的。前者表明存货的波动分析对于更好地预测经济趋势可以起到一个较好的作用， 而存货/销售额比率的强持久性特征则成为判断现有存货理论模型正确与否的一个工具， 从而有助于对现有经济周期理论的解释。
目前， 国内对这两个典型特征进行分析的论文还不多见， 因而本文随后的分析主要是对存货变动的这两个典型特征在中国的具体表现进行讨论， 特别是对存货变动与宏观经济波动行为的关联性进行实证分析。
三、实证分析
（一） 存货/销售额比率的持久性和逆周期性
在实证分析之前， 有必要区分两个概念：存货投资和存货。存货投资指一定时期内存货实物量变动的市场价值， 即期末价值减期初价值的差额， 再扣除当期由于价格变动而产生的持有收益。存货投资可以是正值， 也可以是负值， 正值表示存货上升， 负值表示存货下降。而存货表示某一时点上全部存货的市场价值。
总产出、销售额与存货投资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下面的等式来描述：
式中：Yt是总产出， St是销售额， Ht是t期末的存货水平。
由于企业储存存货是为销售考虑， 因而存货与销售额之间具有更高的关联性， 通过描述存货与销售额而不是产量之间的关系来验证存货投资的周期性可能更加合理。目前， 我国所公布的统计数据中没有存货存量的水平值Ht, 只有存货的年度变化值△Ht.为对存货/销售额比率进行分析， 有必要构建存货变量的水平值。考虑到改革开放前后经济体制的巨大差异， 我们分析的样本区间为1978-2009年， 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 （2010） 》。假定初始年份1978年的存货存量H0=0, 并依次将所有剔除价格变化后的存货变化值△Ht相加， 就得到了所分析的存货水平值Ht.为尽可能消除初始存货水平H0≡0的设定对分析结论的影响， 本文实际分析的样本区间为1980-2009年 （1） , 该时期存货/销售额比率数据如图1所示。
从图1来看， 1980-2009年间， 我国存货/销售额比率呈现明显的“上升-下降-上升-下降”的过程， 表明存货与销售额之间可能并不存在稳定的关系。依据实际计算的结果， 可得到存货/销售额比率持久性衡量的一阶和两阶自相关系数分别为0.80和0.52, 这表明存货/销售额比率的持久性特征是比较明显的。
以下联系存货/销售额比率变动的经济背景进行简要分析。自改革开放以来， 中国向成熟市场经济的过渡需要过程与时间， 同样， 企业的经营能力与存货管理水平的提高都有一个不断适应的过程。分阶段来看， 1980-1987年间， 存货/销售额比率呈稳步上升， 很大程度上归因于中国由短缺经济 （存货较少） 向市场经济的转轨；而1988-1991年间， 受多种因素影响， 在1988年市场需求旺盛的背景下， 企业预期经济向好， 因而加紧生产， 但随后的两年经济却异常低迷， 因而存货/销售额比率大幅上升， 并在1991年达到最高；1992-1995年间， 经济高速增长， 存货/销售额比率快速下降；1996-1999年， 经济进入调整期， 加上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 存货/销售额比率缓慢上升；2000-2009年， 中国经济持续增长， 存货/销售额比率稳步下降。从上面的对比分析中， 能明显看到存货/销售额比率逆周期性的特征， 这与Bils和Kahn （2000） 、Wen （2009） 等研究者对存货/销售额与经济周期之间关系在美国表现的研究结论是相一致的。
（二） 存货投资与经济波动关系分析
1. 顺周期性的简单描述
测度存货投资在经济周期波动中顺周期性的一个简单检验指标， 是体现于存货投资与销售额这两个序列之间的正相关关系。1980-2009年间， 存货投资与销售额之间的相关关系是0.65, 似乎表明存货投资的顺周期性是存在的。但当序列存在明显的趋势成分或为非平稳序列的情况下， 两者之间可能存在虚假相关关系。这时， 使用相关系数法测度经济周期中某变量序列的顺周期性就不大准确。
由于存货投资与销售额之间相关关系的计算公式与总产出和销售额之间的方差等式是密切相关的， 即var （Y） =var （S） +var （△H） +2cov （S, △H） .因而， 从存货投资与销售额之间的正相关关系可以推出var （Y） >var （S） , 这可以成为相关系数检验的一个替代方法。更为重要的是， 经过West （1987） 的证明， 根据该方差恒等式， 在数据序列非平稳 （如序列为自回归单位根过程） 的情形下， 该检验的稳健性 （robust） 的估计量是var （△Y） /var （△S） >1.根据计算， 产出数据Y和销售额S均为非平稳的序列， 显然在对顺周期性关系进行检验时， 就应该选用稳健性的估计量而非通过计算存货投资与销售额之间的相关关系来验证。经计算， 1980-2009年间， 该比值为1.12>1, 因而可以作出推断， 从长期来看， 中国的存货投资体现出了一定的顺周期性特征。
2. 存货与销售额的脉冲响应分析
在对存货投资的长期顺周期性进行分析的基础上， 本文继续分时期进行分析， 并将其与易纲、吴任昊 （2000） 的结论进行对比。从下表同样可以看出易纲、吴任昊 （2000） 指出的存货投资的“顺-逆-顺”的变动关系。
从存货/销售额比率的分析可以知道， 该指标与中国各个经济周期变动及经济背景密切相关。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周期表现的规律性并不明显。考虑到相关系数指标衡量顺周期性的稳健性较差和现代经济周期理论更注重从冲击的角度来分析经济周期的波动性， 为了更好地分析在不同的短期中存货投资的顺周期性特征， 于是通过脉冲响应函数来进行分析。使用存货和销售额的水平数据， 借助AIC信息指标， 运用一个包括三期滞后的双变量向量自回归方程 （VAR） 进行分析， 具体结果如图2、图3所示。由于使用的是非结构性VAR方程， 设置脉冲为残差的一个标准单位的冲击， 它忽略了VAR模型残差间的相关性。
图2描述了存货和销售额对源自销售额方程的残差的一个标准单位的冲击反应， 图3描述了存货和销售额对源自存货方程的残差的一个单位的冲击反应。图2和图3都显示出存货和销售额之间变动大致的同步性。图2中， 在第1期， 当残差的一个标准单位的冲击来自于销售额时， 使得当期销售额增加约600亿， 当期存货的反应为0;但到第2期， 存货由0增加到约160亿， 而销售额由600亿增加到1200亿， 两者几乎同步达到最高值。随后， 存货和销售额都缓慢下降；到第3期， 存货恢复到冲击之前的水平， 而销售额却保持在约1000亿左右。图3中， 在第1期， 当残差的一个标准单位的冲击来自于存货方程， 使得存货增加了约240亿元， 即时的销售额反应为0;在第2期， 存货在继续增加的同时， 销售额却下降约70亿元， 直到第2.5期才恢复冲击前的水平；随后存货和销售额显示出较快的同步增加。由图2、图3纵坐标的比例单位可以得知， 源自销售额的冲击导致存货和销售额出现更大程度的变动。
3. 存货投资波动与产出波动之间的关系。
进一步采用H-P滤波方法对存货投资、产出 （即GDP） 和销售额的时间序列资料进行处理， 从中分别得到这三者的趋势与围绕趋势的波动项， 再加以分析。这样做主要是出于两个目的：
第一， 上文存货投资的顺周期性特征的短期分析中， 是用存货与销售额之间的关系代替存货与总产出之间关系进行分析的， 这种分析是否恰当可以通过产出与销售额之间的变动关系进行说明。
第二， 通过H-P滤波法消除存货投资、产出和销售额时间序列的趋势之后， 对波动项进行分析可以较好地揭示变量之间变动的同步性是否存在。
应用H-P滤波法， 得到中国1980-2009年间存货投资、产出、销售额波动情况如图4所示。
首先， 从图4可以看出， 产出波动与销售额波动表现出很强的一致性， 同时其相关系数达到0.95, 说明这两者之间高度相关。同时， 也从另一侧面说明通过描述存货与销售额之间的关系来验证存货投资的顺周期性是可以接受的。其次， 从存货投资波动与产出波动、销售额波动的图形可以看出， 1986年以前， 存货投资波动与产出波动大致保持一致性；1987-1990年间， 两者的变动呈现出反向变动关系；1991-2000年间， 这两者的关系又变为一致性；2001-2009年间， 两者的变动又呈现大体的一致性。相对于存货投资与销售额之间相关关系衡量存货投资顺周期性的不稳健性， 通过H-P滤波方法得到的这三阶段的存货投资与产出之间“顺周期-逆周期-顺周期”的变化关系可能更加合理。特别需要指出的是， 相对于存货投资波动， 20世纪90年代之后尤其是2000年后， 产出波动和销售额波动的幅度要更大一些。
四、结论
虽然由于不同的分析方法和指标的运用， 导致划分经济周期的时期各不相同， 但综合上述分析和各时期面临的实际经济环境， 还是大致可以得到以下几点结论：
（一） 存货/销售额比率的持久性较强， 其逆周期性特征表现比较突出
通过一阶和二阶自相关系数的计算， 发现存货/销售额比率的持久性较强， 这与国外关于成熟市场经济中存货投资研究的典型特征相一致。但与国外成熟市场经济相比， 其值偏小， 原因可能在于中国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 政府政策的调整和变化较大， 而企业对于市场经济还有一个不断适应的过程， 因而不能完全把握市场信号并据以指导经营活动。但同时， 研究发现存货/销售额比率的逆周期性表现是比较突出的， 虽然其深层次的原因还有待进一步的探讨， 但是目前至少该指标可以作为分析和判断宏观经济形势的一个有益参照。
（二） 长期中， 存货投资的顺周期性比较明显；
短期中， 存货投资体现出“顺-逆-顺-逆-顺”的周期性变化关系
由稳健性的统计量， 得到长期中存货投资的顺周期性比较明显。而短期中， 由于样本过少， 很难运用稳健性统计量进行存货投资的顺周期性分析。但作为参考， 本文由相关系数得出了存货投资在各个时期的顺周期性粗略特征。同时， 根据脉冲响应函数和H-P滤波方法等相互验证。大致可以确定， 在短期里， 存货投资变动与经济周期变动之间的方向不具规律性。
（三） 目前， 相对于存货投资指标， 存货/销售额比率可能更加合适作为宏观经济的先行指标
综合存货投资和存货/销售额比率指标与中国经济周期的表现， 本文认为， 在目前情况下， 关注存货/销售额比率可以为宏观经济形势的判断和政策的实施提供较好的参考。不过， 伴随中国市场化程度的不断提高， 考虑到在1980-2009年这一较长的一段时期中， 存货投资表现出了较为稳定和明显的顺周期性特征， 存货投资的顺周期性特征在逐步得到体现。因而， 如果未来存货投资指标继续体现出较为突出的顺周期性特征， 存货投资作为宏观经济先行指标应该可以逐渐得到关注和重视， 并发挥较大的作用。
参考文献
[1]Blinder, A.S., Maccini, L.J.The Resurgence of Inven-tory Research:What Have We Learned?[J].Journal of EconomicSurveys, 1991, （4） .
[2]Chik n, A., Kov cs, E.Inventory Investment and GDPCharacteristics in OECD Countries[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Production Economics, 2009, （118） .
[3]McCarthy, J., Zakraj ek, E.Inventory Dynamics andBusiness Cycles:What Has Changed?[J].Journal of Money, Credit and Bnking, 2007, （2-3） .
[4] 易纲， 吴任昊。论存货与经济波动 （上、下） [J].财贸经济， 2000, （5-6） .
[5]古明清， 操志霞。我国存货与经济波动的计量分析[J].经济问题探索， 2003, （3） .
[6]俞静， 王作春， 甘仞初。关于我国存货投资和通货膨胀的协整关系分析[J].统计研究， 2005, （8） .
http://m.rjdtv.com/jingjixuelunwen/223.html
